文
付成学
在我的记忆里,父亲有张典型的中国农民的脸,红色的脸庞,眉头上有三道深深的皱纹,一副写尽沧桑的面孔,不苟言笑。
父亲去世时我21岁,三弟18岁。他患病时我20岁读高三。那年他医院化疗,我去探望,医院的普通客栈里找到了他。三间小平房里,两排地铺,住着20几个病人。全是患病的贫苦百姓。
父亲一脸病容,第一句话便问:“你不上学了?”,“嗯”,我回答了一下。父亲呜呜地哭了!惊动了所有病友,目光齐刷刷看了过来。我流着泪劝住了他。我说:“三弟还上学,不上学也照样生存,我不怨你!”
父亲是文盲,给我取名‘成学’,期望不言而喻。因为苦难与贫穷,我选择了放弃。而我学习优秀,一直是他的骄傲。那悲恸的哭声,表达的是愧疚!但我从未对父亲有任何怨言,觉得一切都是命!树欲静而风不止!谁愿意自己生病呢?
我给父亲洗了换下的衣服,简单地和父亲吃了午饭。医院坐上客车往回返时,父亲跟客车走了很远,很远……,直到我泪眼看不见。因为贫困,医院住下,尽管他生活能自理,这是我一生的愧歉!
化疗回家后的第二年春天,父亲倒下了!他得的是绝症。晚上我守在他床前,看到他手在被子外面,我拿起他的手往里掖,他攥住了我手,久久不放,我流着泪一动不动,几分钟后我才拿开他手,放在被子里面。当时父亲已不能说话。父亲,我知道您心思。我们兄弟未成人,您放心不下,不想撇下我们俩,可命运使然!您的手,传递给我的是如山的父爱,和对儿子的牵念!我懂!我懂!
不久,父亲便走了,带着无奈与不甘。那年他58岁,我21岁,三弟18岁。哎,天下有多少不幸与悲欢!
在以后的日子里,多少回我梦里哭醒。在我遇到困难时,您梦里来到我身边,一句话不说,期许的目光望着我,我哭着问:‘你去哪里了爷,怎么这么长时间没回家!’您无言以对,只是期许地望着、望着……,于是我伸手去拉,一拉您不见了,我醒了,手还在被子外面伸着,泪水早已湿了枕巾一片,……我明白了,您在那边也挂念着我,您让我坚强,您才安心!即使阴阳两隔,我依然感觉得到,您那份父爱:如山!
稚子牵衣问,
归来何太迟?
共谁争岁月,
赢得鬓边丝!
——唐.杜牧《归家》
父亲,我依然是您的稚子,感觉您只是外出,思念绵绵,牵衣却只在梦里!您在那边可好?是否还是眉头紧锁?是否已经鬓发斑白?是否……怎么问您还是默默无语?
我们没有让父亲失望!您走后不久,三弟被西安电子科技大学录取,而今,您已是子孙满堂。我象小草,没有大树的雄壮,卑微却顽强!就在昨天,您孙子付玉山已接到贵州大学研究生院的录取通知,安息吧父亲,都没让您失望!
子欲养而亲不待,是我人生最大的遗憾!那是我小时候常坐在父亲肩头,父亲是儿登天的梯,父亲是那拉车的牛,忘不了粗茶淡饭将我养大,……又是一年父亲节,随着歌声传来,父亲样貌又慈祥地浮现在眼前,泪水又潮湿了我双眼……
写于年6月17号父亲节。付成学